如何“科学”地向港剧学习创作？
源丨影视前哨 文丨韩思琪
如何“科学”地向港剧学习创作？在当前语境里讨论这个问题，恐怕应该先加一个限定：经典港剧。在日、韩、英、美剧尚未席卷内地之前，TVB几乎是一代人曾经有关金庸武侠、职场商战、警匪刑侦等题材最初的审美启蒙。站在今天回望那个时代，经典港剧给我们留下的资源或许不只是：“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”的金句、“煲汤”的人生哲学和各式表情包，还有主创人员于创作时所植入的粗粝又真诚的“生命力”，伏脉千里，影响着观众此后漫长的一生。
经典何以成为经典？职场剧的启示
对于许多80、90后一代来说，经典港剧与有关“看电视”的日子一起，制霸了他们的童年与青春记忆。黄日华版《天龙八部》、吴启华版《倚天屠龙记》、陈小春版《鹿鼎记》、古天乐版《神雕侠侣》总是在与内地版金庸剧对比中不断被提及。《金装四大才子》《洗冤录》《封神榜》等古装剧以一种现代逻辑对历史人物与神话题材重新演绎。《寻秦记》无疑是此后风靡内地十数年“穿越风”的鼻祖，《金枝欲孽》更是开启“宫斗”题材的经典之作。从《大时代》到《创世纪》，从20世纪跨入新世纪，股票与地产风云，命运的大起大落，剧情的大开大合，荡气回肠。剧中是黄金时代的记录与书写，剧外是属于创作的黄金时代，互为脚注。
“经典”往往是在对比中被时代所追认的。对于今天的大陆电视剧来说，老港剧中的职场剧仍旧有着无比先锋的编剧观念，是《创业时代》《翻译官》《谈判官》等一众伪励志国产剧需要去追赶的制作水准。国产职场剧往往被诟病是“披着职场皮的恋爱剧”，批评的是剧作中职场与专业塑造上的苍白、匮乏和空洞。然而，这一话语被不假思索的“自媒体复读机”重复无数遍后，似乎“谈爱情”的题材本身成为了一件“原罪”。实际上，并不是说职场与爱情是不可兼容的主题——老港剧中爱情戏与职场线也是并进的，重要的是怎样地去呈现。换句话说，内地职场剧的问题在于试图以感情戏去补职场线的不足，然而感情线本身也并不好看。
在操作层面上具体说来，首先是要有精英感和专业性。职场不要成为谈情说爱的背景板，不仅仅是戏份上的多寡问题，还是职业信念与专业精神的体现。这样说可能还是有些抽象，用港剧职业剧举例，翻译成白话就是“打好这份工”的态度。吴君如曾经在《表演者言》中总结，她认为的香港精神首先是一种小人物的“草根”精神，“我们大家用艰辛努力写下那香江不朽名句”。小人物通过奋斗和努力翻身，以个人意志与命运博弈、赌输赢，哪怕一朝翻盘、失败，也永远有勇气从头再来，“打好这份工”是职业本分，而不是自我感动的工具。
《岁月神偷》剧照
反观国产剧，它对职场剧的理解还停留在非常粗暴简单的“暴发户思维”层面上，物质繁盛的年代匮乏的精神。剧情基本上用的是一套“成功学+撒鸡汤+假热血”的配方，剩下不够的一律用大垫肩西装和红唇眼线来凑。通常，角色分内之事还没做好，就急着给打上“高光”、响起了BGM。所以，那些“不疯魔不成话”的创业只能感动自己。而急功近利的成功学催生的是廉价的焦虑，和对所谓“成功人士”的盲目效仿与“跪舔”——要不就是爱上一个随时“熬汤”的“调教者”如贺涵，要不就是对“好人不能成功”逻辑的内在体认如《创业时代》。至于对职业本身的热爱当然谈不上，行业的专业性表现就更不足。
走出童话：不漂亮、不完美、不被定义的“她”
港剧的一大“发明”即是，对于各式各样女性角色的塑造。演员陈慧珊与《鉴证实录》时至今日仍旧是不少观众心目中职场女性的最佳代言人，此后“港女”与职业女性的形象序列不断丰富：《陀枪师姐》中的警花、《妙手仁心》中的女医生、《烈火雄心》中帅气的消防员、《冲上云霄》中的空姐、《谈判专家》中的咨询师……她们生命力旺盛充沛、坚韧、乐观。从梦幻的童话里走出来，在万丈红尘里抗争、生存、被爱也勇敢去爱，写就或许不漂亮、不完美但不被定义的传奇。
《鉴证实录》剧照
这首先表现在对女性间关系多样性的挖掘。不同于国产剧的想象：女性的关系只有围绕某男性角色展开斗争、互害，即便是“宫斗”题材的同题“作文”，《金枝欲孽》也交出了不同的答卷：“众女都身不由己机关算尽，却又如同秉烛夜游交付真心。”她们的斗争不是为了男人和争宠，而是残酷的生存游戏里为了摆脱弱者命运的真实抗争，没有人是真的为了得到皇帝的爱。她们有着跳脱出常规“恶毒、愚蠢、狭隘、低等”印象的不同人生。
这就不得不提另一部重要性被“低估”了的港剧：《火舞黄沙》——戚其义与周旭明在《金枝欲孽》后的再度合作的一部民国背景剧。我命由我不由天，这是一部关于人性、宿命、女性地位的剧，民国女性传奇这一话题也在国产剧所谓的“大女主”序列之中，对比之下《火舞黄沙》首先敲碎了好坏、善恶分明的乌托邦，是“贞节牌坊”下颇为先锋地谈论女性权利。
生存在那个时代：剧中女人面对的是三从四德教条、传宗接代任务、高于性命的贞操观、“克夫不祥”被驱逐的命运……被抛弃，被侮辱，被欺骗。同样背靠着民国封建的故事背景，不同于国产剧《娘道》中呈现的跪服，本应作为“河姑”被献祭的瑛姑高喊着，“我这条贱命有什么可惜，只要能为少爷生儿子。”《火舞黄沙》中的主角同样是封建礼教最大的受害者，但她们还是个人命运最大的反抗者。
剧中佘诗曼出演家春分，背负断掌“无儿无女”的诅咒，同是被视为“不祥”指认，但她偏偏要与命运作对。大结局之时，她在跳崖守节而死和弃贞凌辱苟活之间，选择了活下去，选择了一个对她自己、那个时代女性来说最难走的路。春分说：“我们为什么要为那些男人口中所谓的贞洁而去死？”这是觉醒时刻，也提醒着屏幕前的观众：不要为任何人而活，更不要做谁的附属，你的选择都是在自我意志下的选择。
《火舞黄沙》剧照
黎姿出演剧中另一位“女性觉醒者”计明凤，她说， “做女人就是这样，一生下来就比男人贱。就算命多贱都好，始终是自己的命，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告诉我，我这条路应该怎么走。”我命由我不由天，我命由我不由人。足以看出空喊口号的国产剧与有明确的创作意识作品之间的差异。那个特殊时代的现实却是如此，但并不代表如《娘道》一样去“迎面歌颂”就是“符合事实”的，而选择怎样的剧情编排与呈现方式，才是创作的能动性之所在，在这方面国产剧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原文标题：独家指南 | 如何“科学”地向港剧学习创作
责编 | 十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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